唐太宗李世民,有两项令其他古代帝王难以比拟的长处,一个是他的知人之明,一个是他的超凡出众的军事才能。李世民本人的用兵之才,得到古今一致公认,“古之能军无出李世民之右”的说法也得到广泛认同。在唐朝开国战争中,李世民独立指挥了绝大部分大型战役,虽不能说百战百胜,整体战绩而言还是相当可观的。俗话说“强将手下无弱兵”,李世民知人善任,他手下也颇多能征善战的勇将和智将。
唐朝大将中,既不乏李靖、李世勣这样文武全才、运筹帷幄的大帅,也不乏秦叔宝、尉迟敬德这样力敌万夫、骁勇剽悍的虎将,可谓人才济济。但众多唐朝大将中,有一个人却与他人显得格格不入,文不能文,武不能武,曾经数次担任统兵大帅,却每次都折戟沉沙,连吃败仗,已经到了一个胜仗没打过的地步,是一个滥竽充数的窝囊无能之辈。
此人就是唐朝开国武将李寿,字神通。李寿虽然能力低劣,却有一个显赫出身。他是唐高祖李渊的堂弟,唐太宗李世民的堂叔父,是李唐皇室正儿八经的“自己人”。大业十三年,李渊和李世民在太原起兵之初,李寿在长安率先起兵响应,一举奠定了他开国元老的地位。既是李唐宗室,又是开国元老,所以李寿虽然本事平平,却先后被封为郑国公、永康郡王、淮安王,始终是李唐高层核心人物之一。
俗话说“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想真正深入了解一个人往往很不容易。李世民号称目光如炬,唯独在李寿身上却看走了眼。李寿多次被委以重任,独当一面,结果每次都连遭挫败。他第一次单独统兵作战,是在武德二年,率兵出征盘踞聊城的隋朝军阀宇文化及。
在隋朝军阀中,宇文化及是一个出了名的无能之辈,《资治通鉴》记载,“化及性本驽怯”,动不动吓得“初闻大惧,色动流汗,久之乃定”。李寿却连他都打不过。李寿统领大军到达聊城之后,日夜猛攻却始终不能攻克。结果贻误战机,河北军阀窦建德乘虚而入,李寿不战而逃,窦建德只用两天就攻下聊城,活捉了宇文化及。
武德二年八月,窦建德与唐军发生正面交锋。李寿首当其冲处在最前线的相州,听闻窦建德大军来攻,他不敢应战,弃城而逃,一口气跑到黎阳,和唐朝大将徐世勣合兵一处才算稳住阵脚。谁知窦建德跟踪而至,猛攻黎阳,最终破城,唐军全军覆没,李寿和徐世勣被生擒活捉,当了窦建德的俘虏。同样是被俘,徐世勣先是诈降,取得窦建德信任,又图谋发动兵变反攻窦建德,虽未得手却成功脱逃。李寿却没有任何作为,万幸窦建德是个仁义之主,他最终释放了战俘,李寿得以全须全尾回归唐朝。
李寿两次大败,李渊和李世民胸怀博大,并未介意,继续让他担任统兵大将。谁知他又捅了个大篓子。武德四年,河北军阀刘黑闼起兵反唐,李寿被任命为尚书右仆射,再度带兵出征,讨伐刘黑闼。双方在饶阳城外摆开阵势,大战一场。李寿兵力雄厚,远多于刘黑闼,还有罗艺这样的猛将辅佐,最终却被杀得大败亏输,五万大军损失三分之二,导致河北全线沦陷。
从此之后,李世民算是彻底看清了他这个堂叔的真面目,再不敢让他独当一面统兵出战,而是让他跟着自己打打下手,呐喊助威,失去了独立带兵的资格。再让他带兵打仗非把唐朝家底败光不可。李世民手下众将中,有很多人都打过败仗,但像李寿这样逢战必败的无能之辈,还真是极为罕见,说他是李世民手下最窝囊的武将可谓实至名归。搞笑的是,李寿对自己的败绩却浑然不以为意。武德九年,李世民登基后,有过一次论功行赏,册封功臣,李寿还对李世民颇为不满,认为自己的排名太低,李世民忍无可忍揭了他的老底,说了他几句:“窦建德吞噬山东,叔父全军覆没;刘黑闼再合馀烬,叔父望风奔北”,他才不再吭声。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样一个无能之辈和败军之将,却在死后被吹嘘成百战百胜的大唐战神。贞观四年,五十四岁的李寿病故。按照当时惯例,文武大员死后都要请大文人写墓志铭,李寿的墓志铭《大唐司空公上柱国淮安靖王墓志铭》中,却完全无视事实,几乎到了混淆黑白、颠倒是非的程度,对李寿的生平事迹进行了无限度的拔高。
古人写墓志铭,都会有适度的夸张渲染笔法,对死者进行美化和歌功颂德,但一般都会以基本事实为依据,而不能信口雌黄、无中生有,李寿的这篇墓志铭却“大胆”突破了这个底线。在文中,李寿少年时就“倜傥大志,少怀冲天之举”,长大之后“磊落英姿,克隆佐圣之业”,还文武双全,“兼资文武,久蓄奇才”,“密运奇策”。明明在聊城和黎阳都打了败仗,却说他“会彼神锋,致兹城下,四凶服罪”,明明被刘黑闼杀得大败而逃,却说“刘黑闼作难洺水,承旨清夷,累致克捷”,甚至称他有“刑天之志”,直接把他比作战神刑天,夸大到了没边没沿的程度。刘黑闼是隋末唐初第一流的军事奇才,曾经一度是李世民最强劲的对手,唐朝名将中,徐世勣、王君廓被他击败,虎将薛万彻、薛万均双双被他俘虏,李道玄、罗士信被他杀死,唐朝先后四次出动大军才把他平定,墓志铭却大笔一挥,说李寿平定刘黑闼时连战连胜,把天大之功归在李寿名下,不知道底细的人看了,真会误认为是李寿平定了刘黑闼,把他当做百战百胜的大唐战神。虽说古人讲究“为尊者讳”,但“讳”到这个程度上,把一个窝囊无能之辈硬是吹嘘成一代战神,实在让人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