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道教与李白诗歌关系
在李白留有的近一千多首诗里,有一百多首是与神仙道教信仰有关的。纵观其一生,从“少怀大鹏之志”到“壮浸丹砂之术”“生写然之诗”,从结缘到浸淫,再到对道教糟粕批判,“飘逸”“豪迈”,李白可真谓仙游未曾歇。而李白重道,也是有史可考的:司马承帧赞其有“仙风道骨”;贺知章称其为“谪仙人”;杜甫酒中八仙歌写道李白时为“自称臣是酒中仙”······而历代歌咏李白的诗篇都有一个共同的地方,那就是将李白与“仙”联系起来。诗与仙本身不分,就说明道教与李白诗之间相互渗透、密不可分的关系。
道教及李白简介:
要说道教和李白诗的关系,就要先简单介绍一下道教和李白。
道教简介:道教是中国固有的一种宗教,创立于东汉时期,是中国土生土长的宗教,并经过长期的历史发展而形成的。距今已有1800余年的历史。它与中华本土文化紧密相连,深深扎根于中华沃土之中,具有鲜明的中国特色,并对中华文化的各个层面产生了深远影响。
起源:东汉晚期形成有组织的宗教形式,在民间广泛流传。
兴盛:隋唐至北宋,是道教的兴盛时期,社会地位大大提高,唐朝一度成为国教。
李白简介:李白(701-762),字太白,号青莲居士,唐朝诗人,有“诗仙”之称,最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存世诗文千余篇,代表作有《蜀道难》、《将进酒》等诗篇,有《李太白集》传世。
可以说,在大唐多若满天繁星的诗人中,李白是唯一被人们誉为既有侠肝义胆,又有仙风道骨的浪漫主义诗人。李白传奇的一生,豪放飘逸的诗风,给人们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以至使我们一说起李白,就可以想见一个飘然不群的诗仙形象。李白终身学道,孜孜不倦炼丹、受篆,甚至“余常学道穷冥梦,梦中往往游仙山。”
前人评李诗 ,有所谓“天马无羁 ,腾空行云”之说,又有“如龙跳天门 ,虎卧风阁 ,威风九苞 ,祥麟独角”之论。其实 ,李诗并非一味的如天人特立独行 ,无所依傍 ,而是有极其深刻的文化背景 ,其中道教哲学便是影响并形成李诗思维范型和表现模式的不可忽略的文化动因。
诗人以诗传精神,“诗仙”李白的道教思想极重,这一点在其诗歌中体现无遗。士生当以治国为任,李白“大鹏之志”(《大鹏赋》)包含着浓烈的道教思想;记灵丹砂之术的诗歌在其作品中占有重要一席;其作品无论从内容还是语言特色上都蕴含着道教精义。下面举出几个例子来说明。
访戴天山道士不遇
犬吠水声中,桃花带露浓。
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
野竹分青霭,飞泉挂碧峰。
无人知所去,愁倚两三松。
此诗是诗人和道士同住匡山上, 诗人访道士,道士未将其去处告人,致使诗人虽欲寻道士之迹而不可得,看他倚三松以思之而不可得,可见诗人欲见道士之殷切与不遇道士之惆怅。
望终南山寄紫阁隐者
出门见南山,引领意无限。
秀色难为名,苍翠日在眼。
有时白云起,天际自舒卷。
心中与之然,托兴每不浅。
何当造幽人,灭迹栖绝巘。
此诗中不仅是“隐者”且“终南山”亦为道教圣地,诗人遥望胜地,遥寄隐士,充分体现了他对“道”的痴迷。
而说到丹砂之术,大概人人知道它被道教宣传为得道成仙的捷径,而我们的大诗人李白也是这一教义的忠实信徒和孜孜不倦地践行者。
“愿餐金光草,寿与天齐倾。”
“尚恐丹液迟,志愿不及申”。
至流放夜郎途中,他还回忆秋浦旧游,还想到秋浦是个炼丹的好地方。
“三载夜郎还,于兹炼金骨”。
他甚至把全家都动员起来炼金骨:
“拙妻好乘鸾,娇女爱飞鹤。提携访神仙,从此炼金骨。”
他在《元丹丘歌》中写道:
“朝饮颖川之清流,暮还嵩岭之紫烟,三十六峰长周旋。长周旋,蹑星红,身骑飞龙耳生风,我知尔游乐无穷。”李白对炼丹的痴迷和对道教的痴迷可见一斑。
诗透仙风:李白有很多诗有游仙色彩。
懒摇白羽扇,裸体青林中。
脱巾挂石壁,露顶洒松风。(《夏日山中》)
肠断枝上猿,泪添山下樽。
白云见我去,亦为我飞翻。(《题情深树寄象么》)
“摇羽扇”“云中飞”何其逍遥?这是最能体现李白仙风的代表诗作。
诗显道骨:道教思想文化对李白的影响更多的情况是具有想象、夸张、神话色彩的间接影响。道教受佛教影响也造出三十六重天,把大部分神仙安置其内。其上下无极,浩然无边的宇宙意识为艺术创造提供了一个驰骋想象的广阔空间。诗人尽可以忽而彼岸世界,逍遥自在、悠然自得、激昂慷慨、指点江山。主体情感也在往复奔驰中得以痛快淋漓地自由渲染。而且道教典籍本身也是极具想象力与夸张色彩的美学文本。同时,道教庞大的神仙体系以及天宫仙阙所独有的绚丽景象,则为诗人提供了具体的审美意象。在李白的诗中,充满了山川、日月、江河等庞大的现实物象,充溢着蓬莱、方壶、瑶池、天台、神龙、明星、王母、天鼓、天鸡、麻姑等表征仙界事物的意象,给诗歌带来神话色彩。
道家尚侠思想对李白诗歌的影响:
与此同时道家尚侠思想在李白身上占有很重要的地位。他把游侠精神作为自己从事政治活动的准则之一。从而尚侠思想对李白诗歌的内容和风格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是李白形成浪漫主义诗歌特色的重要影响因素,也是他思想作风的一个重要构成。他反复的说:”功成拂衣去,归去武陵源.”而道家愤世嫉俗,返于自然的思想和游侠精神的结合,又是他一生中以叛逆精神冲击封建秩序与道德规范,以傲岸的态度蔑视封建统治集团中的权贵,而不倦的追求着个人自由和个性解放的思想基础。
“自然”之诗与道教:
众所周知,道教发展到唐代,道家学说已全融其中,道家大成者庄子被称为“华阳真人”。道家学说作为中国古代哲学的重要组成,与道教迷信是不能苟同的,我们不能混为一谈。自谦醉心于探讨炼丹术的李白,却是现实的醒者,特别是在晚年,他基于“道法自然”学说,屡屡发出对道教迷信的批判:
“仙人殊恍惚,未若醉中真。”“松子栖金液,安期入蓬海。此人古之仙,羽化竟何在?浮生速流电,倏忽变光彩。天地无凋换,容颜有迁改。对酒不肯饮,含情欲谁待?”这两首诗明显透漏出李白对道教一些教义和观点的质疑。
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它既为道家学说脊梁,亦为道教思想抛开迷信之后的精髓。同样,它对李白的影响也是至深的。这主要体现在李诗的诗歌内容和
语言特色上。
于诗歌的内容:经过道法自然洗礼的李诗毫无尘土气。除了“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及“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中的狂放不羁外更有极尽诗人风度之洒脱的“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极尽诗人胸怀之豪迈的“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极尽诗人心底之宁静;“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等等诗句无不是李诗之自然与道教提倡之自然的完美结合。
于诗歌的语言特色:“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是与李白同代乃至后人对其诗歌的一致评价。“黄河落天走东海,万里写入胸怀间”之“走”;“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之“惟”;“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决”“触”;“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州”之“摇”、“凌”;“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之“把”、“蹑”等等作品中的用词看似随意,实则是诗人天然无雕饰诗风的最好例证。
诗人反对模仿,反对雕饰,提倡质朴自然,要求诗整个形象浑然一体,毫无斧凿痕迹,正是道法自然的完全体现。
李诗受道教影响原因:
李白的道家思想的产生、形成要经历一个长期的复杂过程,影响他的主观原因和客观条件众多,但我认为:地理环境和社会环境是形成李白道家思想最重要的两个因素。一、家乡的道教氛围,孕育了李白的道家思想天府之国的四川,既是李白的家乡,又是道教的发源地,由于有丰厚的物质基础,封闭的自然环境,道教势力有着飞跃的发展。二、到了唐代,统治者为了抬高自己的地位,尊道教教主李耳为其先主,道教遂成为国家的正统宗教,道教势力渗透到国家的各个领域,道教宫观遍布全国的名山大川。于是李白及自己创作的诗歌不可避免地带有道教痕迹。
李白诗风与道教关系及其影响:
受道教的影响,李白的诗歌充满了大胆的想象和奇异的夸张,常常出语惊人、行文迭宕,其中一些作品带有明显的游仙色彩,显然受道教的直接影响。寻仙远游、飞升轻举所寓含的追求自由,张扬个性之精神。老子和庄子都崇尚自然,强调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所谓天人合一,回归自然,也就成为道家哲学极力追求的理想境界。李白诗歌也同样可以看到这种回归自然,从自然中寻找精神家园的思想和崇尚自然真善美的审美理念。李白没有像大多数儒家学者那样,沿着寻常的科举道路,寻求功名,而是遍干诸侯、游历天下,在大自然的湖光山色中一路访仙、一路吟诗、一路弹琴,风流倜傥受到了当时的道教大师司马承祯的高度评价。可以说,如果没有道教的影响,李白也不可能有这样的诗风。 也正是因为道教神仙思想、境界和意象,李白获得了思想的自由,感情奔放,想象丰富,创作出瑰丽神奇、充满浪漫主义色彩的诗篇,成为唐代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从某种意义而言,李白其人其诗与道教文化之关系已是水乳交融,我们很难想象,一旦离开道教文化的滋养,是否还能看到一个天才横溢、个性分明、傲岸王侯,向往光明,充满追求的伟大诗人形象?是否还会酿出兼有清新自然与雄奇飘逸的诗仙风格?答案不言而喻。
同时,由于李诗与道教的这种关系,对中国诗坛、文坛乃至中国文学、中华文化产生了巨大影响。正是由于道家和道教的影响,加之盛唐时代强盛的国力和开明的政治为背景,造就了李白如此之大的胸襟和气魄。而所谓李诗者,也正是由于道家、道教的美学种子在“开元盛世”的历史土壤中生根、发芽,并最终结成的艺术花朵,唯其如此,它才显得那样清纯、烂漫,那样绚丽、多姿。 不可否认:“诗仙”李白将道家的美学理想推向了盛唐时代的历史峰巅。而从道教给予文学影响的角度看,在整个中国文学史上,在艺术上,他的诗想象新奇,构思奇特,感情强烈,意境奇伟瑰丽,语言清新明快,气势雄浑瑰丽,风格豪迈潇洒,形成豪放、超迈的艺术风格,达到了我国古代积极浪漫主义诗歌艺术的高峰。这一点,无人能出李白之右。除其影响的深刻广泛外,更重要的是李白在这种影响下所创造的积极成果及其对诗歌的贡献,是历史上无人可与之比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