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阿巴斯:我不做影迷很多年
《樱桃的滋味——阿巴斯谈电影》
(伊朗)阿巴斯·基阿鲁斯达米
中信出版社
有些人叫我“大师”。我无法告诉你们那个词会让我感觉多么不舒服。我不在乎,除了有时候我会害羞。一个初学者在他面前有整个学习和探索的天地。但一个大师可以朝哪个方向前进呢?
——阿巴斯
我看美国电影是因为它们与伊朗导演所做的东西非常不同。它们总是充满了人物——那些牛仔和强盗不停地开枪——与我们大部分人的生活大相径庭,而我愉快地看着那些幻想被演出来。不过, 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真正对我产生了巨大影响——那些银幕上的人物——他们与我每天相处的普通人非常相似。对我来说,那是一个熟悉得诡异的世界。相比于意大利电影,美国电影与我们在伊朗的生活格格不入。发现了意大利电影后,我记得曾设想我的邻居可以成为一部电影的主角。伊朗文化在某种程度上与意大利的相似,这很可能是新现实主义对我产生强烈影响的一个原因。
我曾经获得过一个名叫罗伯托·罗西里尼的奖项,而有一个记者问我是否注意到我的作品和罗西里尼的有相似之处,以及我最喜欢他的哪一部电影。我一部也想不出来。事实是我觉得自己不属于任何定义清晰的电影流派。我对模仿不感兴趣,而我也从未理解一个艺术家可以为另一位做些什么,除了时不时聊个天喝杯咖啡。如果我的电影与罗西里尼的——或许与德莱叶、布列松、小津安二郎的三人组——有相似之处,那么也和我的作品的形式特点无关。那只是我们以同样的姿势歪着头看人生。
我的很多兴趣和口味很短暂,总是在变,因此当我告诉你某些我喜欢的电影或导演时,我告诉你更多的是关于我而不是所谈论的作品。我不做热情影迷很多年了。 这些日子我看的电影很少。除了多年前有一段在布拉格生活的短暂时期,我整个一生看过的电影很可能不超过50部,于是我不能声称有哪一个导演对我的作品有重要影响。电影史上我觉得真正重要的不会超过20部。
多年前,一天晚上刷牙时,从我宾馆房间的浴室里,我注意到电视里正在放费里尼的《大路》。我怔住了,站在那儿看了整部电影。几年后,我在《甜蜜的生活》放映后走出来,什么都做不了,只能 在漆黑的街上走,陷入沉思。我从未忘记最后那些画面,海岸与它们包含并隐藏的希望的画面。我一度对戈达尔感兴趣,尽管他从未直接影响我的作品,而有几天我也认为希区柯克是大师,但如今我觉得他的电影太人为、太编造。我能够欣赏他的作品在技术层面有多出色,但这类东西不再能打动我。我开始拍电影时,就不再去看电影了,以免为参照所碍。电影首要的是一种个人的追寻。几年前,我曾试图与观影和解,但没有成功。我没有时间或精力来投入地看一部电影,我很可能不会有多大兴趣。
用心看一部电影,你就会比用脑子看电影更宽容。